如果我能做到,各位更是如此-傑出校友獲獎人蔡芳洋校友獲獎感言

北醫第一屆畢業生,該是1966年的事,距離2006的今天,整整四十年,暮然回首,不得不感嘆,時光飛逝,歲月不饒人。
畢業後服完一年兵役,偶然的機會,經人介紹,進入台北榮總放射線部。「放射線」在今日的台灣醫療界裡,還是屬於次要部門科系,何況四十年前的台灣,記憶中我們的父母輩還稱呼為「電光科」是一群在黑白片裡〝黑白講〞的醫生。

當時的台北榮總在美資的援助下,儀器的裝置或有關的設備,幾乎居全國之冠,造就不少留學歐美人才,接受完整訓練,學有專長,返國後實施運用歐美教導方式,門下學生,獲益良多。在此特別感謝多位啟蒙老師于俊主任、張遵主任、盧健泰主任等各位老師,也因此改變了我轉行其他科系的念頭。

1969年夏天修完R2後,僥倖取得費城Thomas Jefferson University Hospital住院醫生名額,從R1開始,當時心想已修完兩年的「R」的生涯,該會駕輕就熟,至於語言方面,醫學名詞尚可理解,不料,上班時間討論發言,平時的交談對答,豈只限於醫學名詞而已。上班就任後往往一問搖頭三不知,再問張口結舌眼發楞,三問臉紅狼狽直叫苦,每當值班時〈隔天值班〉電話一響,總是手忙腳亂,話筒那邊,不是講話超速,就是咬字發音不清,千錯萬錯,就不是自己的能力有差錯,後來為自求生路,會千方百計問清對方何許人物,來自何方,二話不說,就回答 ”I’ll be right over”常讓對方不知所措,以為簡單地交代兩句,何必親自出動,儘管常被取笑,我的勤快樂業敬人精神加上十足憨態模樣,也會皆大歡喜。至於日常面對面時,對方的表情神態,肢體行動,揣測一二,尚可撐住局面,就是一知半解時,稍為顯露茫然狀或瞪大眼睛頭略歪,同事們會耐性地、緩慢地、一句一句重複一次。

系主任DR. Phil J. Hodes是當代美國三位Neuroradiologist之一,一位溫文儒雅博學的學者,四年中在他的教導和傳授,深受影響,從此確定了我一生未曾停止,未曾更改的腦神經放射線科專業。修完了R3,僥倖跳開R4直接跟隨DR. Fraucis Lee,轉攻Neuroradiology 專業訓練課程。

1973年,經DR. Phil Hodes介紹,前往Albany Medical Center 任職。Albany屬紐約州州府,地處紐約州正中間適宜的中型都市,居民友善親切,鄰居常相往來或交換食譜、園藝資料,或相約參加社區活動,更悠閒話家常。對來自台灣的我們,常會得體地、委婉地伸出援手。住家街頭巷尾是孩子們放學後的嬉戲遊樂場所,追逐冰淇淋車更是夏日午後的高潮,那點點滴滴至今縈繞腦海懷念不已。

系主任DR. John Roach,是那屆 American Roentgen Ray Society主席,一位學深識廣、待人熱情,誠懇的長者,在他旗下任職無論在專業方面或人情世故,獲益良多。記得面試時,先是閒話家常,營造輕鬆氣氛,再切入主題,又會三番兩次詢問妻小。四年中他如出一轍,他的君子風範尊重女性,不時流露。四年時間耳濡目染,雖茅塞漸開,無奈身長在以男性為主,唯我〈男性〉獨尊的台灣社會日子太久,要改頭換面談何容易,享有既得利益時日淵遠,豈肯輕易鬆手,妻子可見獵心喜,良機一點不浪費,一反平常溫馴聽話的態度,自此從養兒育女的道理或方式,到居家生活點點滴滴完全掌握控制,就是國家大事,社會民生小事,她也滔滔不絕,意見多多不落我後,時而看法相右,她是伶牙利齒,據理以爭。我是咬牙切齒、奈他無何,徒呼悔不當初。不該來這民主自由的國度裡,曾三番兩次作困獸之鬥,或拉攏兒女加入行列企圖家變,終被理由不當。立足不穩、無理取鬧擊回,常常灰頭土臉,知難而退。自此情形每況愈下。後來和幾位窮途末路的難兄難弟們,在情勢難擋下,被迫奉行「提倡民主自由家風,尊重獨立思維價值」的普世價值教條,從此走入不歸路,這些年來,頓悟和解共生之道,從此家泰我安,不亦樂乎。

1970年中間,世界第一部CT head scean由英國EMI製造,首次問世,當時只有四部,其中之一,裝置在加拿大的Montreal。在DR. Roach挺立相助下,先後三個月駐留Montreal Neurological Institute of McGill University跟隨DR.Romeo Ethier學習CT scan基礎學理、構造運用。Neuroradiology領域隨著CT head scan的問世,更露曙光。

Albany位於美國東北部,冬季漫長,春秋苦短,冬嚴寒、夏酷熱。1972年冬,北極寒流襲境,狂風暴雪,久留不去。積雪數尺,一片冰天雪地,日常生活為之癱瘓,又面臨能源缺乏的困境,來自熱帶的台灣人,就在那兩年裡紛紛外遷,我們也不例外。當南加大USC在找人時,一家老少直奔L.A.。

County USC Hospital南加大附屬醫院,隸屬L.A. County,當時病床超過一千,在美國是屬於少數的大醫院,病人不計其數,各式各樣疑難雜症無所不有,外傷急診、層出不窮。有鑑於腦疾病人遽增,在神經外科主任DR. Ted Kurge 的鼎立相助下,前往巴黎跟隨DR. Geraed Debrun分別在Hospital of La Petite 和 University of Cretel觀摩學習有關Balloon Embolization技術和竅門,雖然只有兩個星期,增廣見聞是我此後實習操作的依據,返回USC後和神經外科相輔相佐,合作無間,治癒腦神經病患為數不少,此期間集合既有的資料和經驗,首次出版 “ Neuroradiology of Head Trauma”,第一本書。

分布南北各地的加州州立大學中,UC Irvine是所新創立學校之一,也是加大五所包括醫學院之一,其中有歷史悠久,師資優良,設備完整名校,如UESF、UCLA 和UCSD,新醫學院如UC. Davis和 UC. Irvine也在各自開創格局,努力發展。有鑒于澎湃活力新校的發展空間和機會,在1980年離開了USC南轉UCI。

在1970年到1980年間,腦血管及併的治療或處理,是神經外科專屬領域,所以當少數幾位腦神經放射領域醫生提出用導管、氣球不需開刀可治療或預防腦血管疾病如腦瘤、出血、阻塞、畸形或狹窄等病症,被認為是不可思議的理論,天方夜譚的說法,指責批評之聲,彼落此起。

任何行業在草創時期的確不容易,即使在細心推理,謹慎處理下,常因有限器材或經驗不足而節外生枝,狀況時出,此時人類的智慧和密切合作往往彌補先天不足。三位志同道合者,DR. Hieshima、DR. Mehriuger和我,六隻手三個腦,協力完成不少成功的治療。二十餘年來,證明了當初我們力排眾議地堅持和信念,我以身為草創者而欣慰。

DR. James Teal 在USC的同事,後來任職 Howard University系主任,人脈廣闊,當UMKC在找系主任時,厚愛推薦,那是我人生面臨重大抉擇的時刻,一向默默專注在教學,研究和治療團裡,新移民的外國人,語言尚未充分運用,風俗習慣尚未融入,就是在區區的蔡家團內,都沒有能力制服,那各據一方稱霸為王的妻小,談何容易有行政、人事管理的能力。所以當被錄用消息傳來時,我膽怯退縮,徘徊猶疑、舉棋不定,最後在一股莫名的虛榮心作祟下,勇士斷腕心態、毅然接任,現在回想,心猶有餘悸。

UMKC是密蘇里州三所州立大學之一,座落在Kansa City,和Kansas州的Kansas City並列一起,稱為 The Greater Kansas City。和KU隔州相望,KU是中西部名望的學府,造就不少人才,曾任花蓮慈濟醫學院院長的DR.賴其萬就是出身於KU。

DR. James Mongan,一位雄才大略、智慧博學的領導者,Stanford醫學院畢業,任職白宮醫療團達十二年之久,接掌UMKC醫學院院長,兼任醫院院長,網羅名師,多方建設,提升學校、醫院不遺餘力。十二年中在他的信任和肯定下,很榮幸地設立了中風中心,也促成UMKC、TMC姐妹學校的締成。

1995年我們不約而同地各自離開了UMKC。DR. Mongan 榮獲MGH ( 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 ) President一職,一位有史以來NON Harvard graduated 接掌最高職位,他的才華實力,由此可見一斑。

費城,我初來美國的第一站,是美國東部大城市之一,也是歷史、文化、政治,經濟中心。這裡有上百年的學府。Hahneman university和 Medical College of Pennsylvania,(Women medical college)就是其中之一、二。這兩家醫學中心隸屬Alleghney Health, Education and Research 醫療機構。

1995年初,幾科部門缺人掌管,Radiology Department也是其中之一。只因我的名字,也在被推薦名單中,也就糊裡糊塗,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寄上我的履歷,前後半年Kansas、費城不停往返面談,正想息兵偃鼓之際,Alleghney的最後決定出來,我被錄用,又一次我陷入了徬徨、恐懼的狀態。Alleghney的屬於兩家醫學醫院和幾家合併一起的小型醫院,規模龐大,系務混亂困頓、人際複雜,豈是UMKC時的規模,心境和態度所比擬。從1995年底到1997年之間,如果不是院方全力支持,集合了各方面的人才,專業智慧和經驗,為共同的目標奮鬥,才稍為穩定下來。

縱橫家壇數十載的老伴,在兒女各自成長離去時,常有虎落平陽,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無力感,剛上任之際,她意識到又可奪得蟬聯「賢妻」美名時,大義滅己,正氣凜然地對我說:「去吧!不用管我,勇往直前,不要回頭」,好生感動, 求之不得,從此早出晚歸,一派無後顧之憂地投入,只是事實不盡然。日後,每當她老人家在「想當年,話當初」時,我總會被冠上「無情、自私」的字眼,苦也!

Alleghney在短短幾年中,過度擴大膨脹,財務失靈困難,終於在1997年宣布破產,面臨關閉醫學院危機,後來由Tenet,美國第三大醫療財團賤價購買承繼,解除了倒閉的難關。

Tenet是以營利為宗旨的醫療機構,有感行醫原則和制度有所牴觸,離開念頭日益強烈。在2000年的夏天,榮幸地、幸運地又回到了UC Irviue。

回顧這些年來,從這一州搬到另一州,從這個學府到另一學府,看似平坦順利,實則坎坷,崎嶇不平,一路走來跌跌撞撞受傷失敗,立起重來,我個人的能力極端有限,是每個人智慧、專長、經驗的凝聚,是分工合作的團隊精神。

在五月卄七日在領獎的典禮中,我曾說過「如果我能做到,各位更是如此」因為你們是在更有活力的今天。

祝福大家!(文/蔡芳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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