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生事務處今年度舉辦「足跡~服務故事暨攝影作品徵文活動」,鼓勵學生相互交流服務心得,投稿類別又分為青春、感動、攝影故事3單元,經過專業評審老師評選過後,選出30名優秀作品收錄於文集《足跡》,本月特別與讀者分享,感動故事第1名得主99級醫學檢驗暨生物技術學系謝耀霆同學所撰寫的〈看見孩子〉。
作者謝耀霆現為本校生醫材料暨組織工程研究所一年級同學,他大一那年偶然認識了第一家園的輔導員,在輔導員的介紹下去了間離家較近的機構,開始參與弱勢兒童的課後輔導課。通常在下午3、4點先去幫忙處理該機構行政庶務的文件,等孩童們從學校下課後,才協助他們完成作業並陪伴。當時服務的感動與心情點滴,他藉由此次徵文活動,化為文字與大家分享,字裡行間流露的真摯情感,值得細細品味。(編按)【圖:謝耀霆大一時的模樣】
「我最討厭你了!你跟別人都一樣討厭!我以後不要跟你講話了!」現在想起那天的爭執,還是心有餘悸。若不是有服務過,我想我從來不會知道這些。
「阿弟,過來嘛。我們趕快把這些寫完,就可以去跟廚房阿姨拿今天的點心了!你看,只剩下最後兩頁了。」我使勁的想要把阿弟拉回來,把他明天要交的習題簿作完。阿弟總是蹦蹦跳跳的,很難可以坐下來半小時把作業寫完;才5分鐘時分鐘就屁股像把火燒的一樣,一直想要離開一直想要去玩耍。
在社福機構的這段時間開始做了一點點小事情,一週3次不算是太多,但可以給自己心裡一點小小的安慰,總覺得跟這個社會拿了太多好像應該做一些事情,雖然沒有太大的能力,至少我可以多出一點心力。
阿弟他是我的小跟班,常常在機構裡面黏住我的屁股。要做甚麼事總事都要跟著,連上廁所也不放過。做完行政庶務後我陪著他寫作業,一邊寫一邊聽他說說今天誰又被弄哭、哪個人沒寫作業被罰站;好像聽著聽著我也回到以前那段日子,憨憨的,鼻涕掛臉上每天玩得髒兮兮回家挨罵,隔天嘻嘻的繼續玩著。
一開始跟阿弟不熟的時候還以為我被他討厭,他總是繃著一張臉看我。在分配到他的當下我心想,這下我可慘了,他如果調皮起來肯定沒辦法的。
接著,一邊跟他討論作業的時候發現這孩子比我以前聰明多了,習題都可以寫很快有時候舉一反三的效果比我預料中還要多,還要好。調皮其實也還算可以。不算太乖巧,應該說他算活潑。
心裡開始默默期許著這孩子以後一定會有很漂亮的未來,便開始投射以後可以在某電視台上看見阿弟成功後的專訪。
那天應該是阿弟考完月考後幾天,應該是已經公布成績,可是他的臉繃著進來,「這下可好了,這回肯定考差了!」正寫著作業的阿弟,心不在焉的。繃著臉,搓著手上的橡皮擦;屑屑越來越碎,我看他這樣糾結,終於忍不住問他考試成績是不是不理想。
他把聯絡簿攤在桌上,指了一下老師用紅筆寫字的地方就轉過頭去。我問阿弟我可以看嗎?他點點頭,然後低著頭不說話手上還搓著橡皮擦,屑屑更多。
紅字大大的寫著「成績進步非常多,本次月考全年級第3名,全班第2名!值得肯定!」我心裡先是一陣高興和歡欣,這幾週的努力總算是有好成績。但是緊接而來的時一陣困惑跟不解。考出這樣子的成績孩子應該是樂壞的才對,沒有咧著嘴笑也罷,不過這樣子的反常忍不住多問了句「怎麼了,全班第2名不開心嗎?」我當真以為他會說出沒有第1名之類的話,不過阿弟的頭更低了,搓著的橡皮擦的手停了下來。【圖:攝影故事第1名得主101級醫學系楊筑婷同學作品〈獲得〉】
「我最討厭你了!你跟別人都一樣討厭!我以後不要跟你講話了!」阿弟的臉埋進了膝蓋,背著我哭了起來。我可手足無措,驚呆著;一個男孩在我面前哭了出來,我卻怎麼也沒有再學校的書本學到該怎麼處理,我以為我念了這麼多年的書,卻連這時候都搬不上來一點東西,真感羞恥。我趕緊離開自習室,找機構的輔導員陪伴阿弟。回到櫃台,拿著水瓶;我第一次失措,若此驚慌。
「第一次都是這樣子的,不要往心裡去。」林大姐對著我說,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她那媽媽般溫柔。
「那孩子也不容易,阿弟以前著狀況還更不理想。」這案子一開始是林大姐接手的,在那個時候的狀況真的不是太好,單親家庭有著種種龐大的壓力。阿弟還算乖,可是就下課後總在街上晃著,有天差點被撞到了,機構才從那個時後介入的。他有個很成績不錯的哥哥,已經念高中正準備大學聯考。雖然都沒有人提起,當他哥哥總被表揚優秀傑出的清寒學生時,無形的眼光與期待就這樣迎面向阿弟一掌摑了下去。
我忘記了一件事情,我忘記孩子是需要被關愛,須要被看見,須要知道他自己是重要的。我一直專注著阿弟的作業有沒有寫好,考試有沒有不會的,在學校有沒有被處罰,習題交了沒。我在他身上套了一個標準好學生的期待,就因為他還挺聰明。但我卻忽略了他今天怎麼樣,是不是被欺負,今天上學開心嗎,只有這個不准,那個不要,這個要守規矩,放學回家要寫作業。我們好像只有成績一途視為正路,其他的東西都不被讚許;這個想法已經大過天,大到連孩子的快樂都被掩埋。我問我自己,如果我有選擇這樣的童年是不是還要?我給不出答案,一片空白;但阿弟的眼淚卻說出我連想都不敢想的回答。【圖:攝影故事第2名得主100級牙醫學系蔡宛儒同學作品〈得心應手〉】
生命的對話總在被我們自己推動的時間軸上,因著社會印象的參酌,一字一句被碾碎,了無痕跡;就像是昨晚的煙火,當下你覺得那花火極美耀眼;但到後來,那個已經過去的美,就再也沒辦法震撼任一個人。只有勇敢的走在這路上,那些話才會被看見、被聽到;就像阿弟勇敢的淚水一樣,他說出了我在這社會下屈服的原委,那一份我的不敢抗逆,更提醒著我他有快樂的權利。我從他身上看見那勇敢,儘管是哭出來的勇氣;我打從心裡的感謝,讓我有機會看見,他這樣勇敢的為自己努力。
我休息了一週再次回到單位,整理好我自己思緒,一樣回到行政處理的崗位做我該做的工作。碰碰碰,我猜是阿弟的便當敲著水壺鏗鏗鏘鏘的跑進來。我還沒移動我的視線,仍然盯著我的文件。
「阿弟!再5分鐘,我們去公園玩好嗎?」(圖‧文/99級醫學檢驗暨生物技術學系謝耀霆同學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