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土地上的人、梅道診所與我

打開電視看CNN新聞,或上網瀏覽YAHOO國際新聞,多少會看到一些其他國家關於戰亂、貧窮、愛滋病的報導。然而,這些卻都是沸沸揚揚炒作”趙建銘”與”泰安休息站”的台灣新聞頻道所忽略的。或許我們可以選擇花點時間,關心世上其他人的生活,少些腥煽八卦與口水交鋒?

由於喜愛旅行,在北醫求學時期,便嚮往著歐洲青年的「漂鳥運動」,想去探索這個世界。畢業後成為了正式醫師,渴望著跳脫「我很可以想像」的住院醫師生活,想像著回歸一種單純的生命熱忱。「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」這部電影,深深激起了自己那份潛藏心中已久的想望-趁年輕做些有意義的事情,而不要只為了努力賺錢。

今年初幸運地有機會讓自己放個長假,透過網路聯絡上了位於泰緬邊境的梅道診所 (Mae Tao Clinic),並踏上了為期三個多月的公益旅程。緬甸曾是東南亞的魚米之鄉,卻在軍事獨裁與高壓統治之下,成了貧窮落後的代名詞。1988年的學生運動,被列為黑名單的緬甸女醫師-辛西雅(Dr. Cynthia),被迫流亡到泰緬邊境,創辦了克難的梅道診所,至今已18個年頭,提供了診療和庇護的服務,給同樣受到迫害而流離異鄉的難民,及在泰國打零工的貧困緬甸同胞。梅道診所–Dr-Cynthia(下圖)。

雖然只是趟短暫旅程,但對我來說,無論是臨床上的醫療診治,以及如何面對醫療資源的匱乏,都讓我這個畢業沒多久的醫學生,深刻體悟最根本的醫病關係和醫學實踐。心想習慣了台灣現有的醫療系統,其實很容易讓人忘了最根本的東西,在這裡我重新檢視了自己的生命經驗與價值觀。

在梅道診所我扮演著一個輔助者的角色,並不會也不需要直接單獨問診,而是協助那些由診所訓練出來醫護人員的看診工作,當他們覺得診斷困難的時候,我們經由互相討論,共同尋求最適宜的處理辦法。如此的激盪交流,對我而言,是在學習,也是在成長。

許多時候,一個看似簡單的診斷,得要考慮很多的因素。例如病人從緬甸走了大老遠的路來求診,卻沒有足夠儀器可以做診斷或治療,要動手術也只能轉診到泰國醫院,但這些貧窮難民既沒有身分、更負擔不起這樣的費用。雖然自己常會因此相當掙扎,陷在病人應該享有醫療權利和資源不足現實之間的衝突,但所有工作夥伴仍在最有限的資源下,努力爲患者做出最妥善的處置。

或許當初來當志工是為了滿足一份小小的成就與虛榮感,但隨著日漸熟悉這群善良的朋友,雖然他們並沒有機會像我一樣接受多年的醫學院訓練,但他們始終都是這些緬甸難民真正的守護者。心中那份最初的志工心情早已不同,進而轉化成一種友誼關係,是種和朋友們一起真誠服務的感覺。

每當我有機會問起這些夥伴為什麼離開故鄉而來到泰國時,聽著他們訴說起擔心緬甸軍隊的夜半伏擊、強徵民伕、焚燒房屋,以及地雷遍佈的生存恐懼,種種暴行迫使這群人不得不離開心愛的家園。殺戮、恐懼、逃亡,已不是電視上秀出的戲碼而已,卻在緬甸這個飽受軍政獨裁的地方真實發生著!

這段日子以來,深刻感受到這些緬甸朋友對於回家的渴求;無奈的漫長等待,卻沒有減少他們對看診的熱忱、對患者的關懷,不論是非法外勞與難民,或是翻山越嶺跨過界河來求醫的病患,都在這裡獲得基本的協助。這群非正統訓練的醫療人員,盡己所能,運用有限的設備和藥物守護弱勢同胞的健康。

如今,走出醫院白塔,跨出台灣海島,步進難民營,穿越外勞村,我經歷了在台灣未曾想像過的景象:人們取用池塘的污水,瘧疾威脅的小生命,孩童在茅草屋席地讀書,被逮捕而遣返的不安;但這群人卻沒有放棄希望,而是選擇勇敢面對,除了衝擊與感佩縈繞之外,也讓我更想要為這塊土地的人們多做些什麼…。
幸運地在泰緬邊境結識不少新朋友,有一群來自台灣到診所參訪的高醫夥伴,以及進行數位服務的中原學生,更與長期在此服務的良恕姊和樹盛哥相識,雖然爭戰與貧病,不是來幾個月或小額捐贈就能改善些什麼,但我們仍希望在離開之後能夠以行動力來延續這份情誼。

難民朋友回家的路或許還很長,但我們仍可選擇不冷漠。梅道診所與泰緬邊境只是個開始,也是讓我們單純地想做些事情的啟端。想向在台灣的每位朋友分享這些地方、這些人的勇敢故事,一起懷抱著更謙卑的態度,去理解這廣闊的世界;同時,我們也相信藉由持續不斷的關懷和參與,一份人道精神會深植台灣社會,將更豐實你我的心靈。

每年的6月20日是世界難民日,這一天提醒著我們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流離失所,受苦受難的人,他們在艱困中依然懷抱著希望。

很多人問起我,會不會再回去梅道診所服務?我的答案絕對是肯定的!此刻,我已再一次來到泰緬邊境,與我的難民朋友一起工作,一起協助照顧生病的人們。(作者為871的醫學系畢業生,目前已經返回梅道診所。文中所提及的難民女醫師辛西雅和梅道診所網頁為 http://blog.yam.com/mtc2006 )(文/廖志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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